设计要创造长远的影响跟改变

——TOPYS专访水越设计AGUA Design总管周育如

我们在没有internet的时候成立；

很多人思考生活的意义是什么，而我在思考设计的价值是什么；

设计应该从五十年的光景来看，五十年后看你现在做的事情是否还有意义；

设计只能服务商业客户吗？眼光跟视野只是为了制造商业的更多次的消费吗？

                                               ——水越设计总管 周育如

水越设计 AGUA Design，1994年成立，发迹于巴黎。1996年回到台湾。

一个学自欧美各地的设计团队，16年来一直执着设计。以设计为核心发展四个方向；设计族群文具用品以及创意用品、商业设计、世界概念设计以及设计互动教学。

设计族群使用之文具品牌，产品中包含了设计师的习性与方便使用的功能，手记本不再只是涂鸦记事，亦代表了个人风格化、收集趣味性。商业设计方面，2005为MobiNote设计“7inch”MP4连续获2005年德国iF设计大奖，美国CES产品创新奖与台湾精品奖三项大奖，2006为诗人叶觅觅设计的《漆黑》获得金蝶奖书籍装祯金奖。此外，水越更着力在自创的“世界概念设计 Plan Global”发展，主要为如何增进生活质感与社会贡献为主旨，将设计延展到十年，二十年后的可能，让设计与生活密切且和谐的互荣着，发展出2008年奥运垃圾处理方案、2008奥运新型态叫嚣工具的设计等等 ，2006年开始进行「都市酵母」长期计划，目的是运用创意使人爱上所居住的地方。

2015年是水越设计的第二十一个年头，这个积累了三四百件都市行动，想法大概有六七千件，所合作的单位也超过三四百个企业和政府的团队，他们的追求是设计如何创造长远的影响跟改变。创始人以及设计总管周育如女士认为，设计应该是为了你的邻居、为了这条街、以及这个城市的人们，很多东西到最后，你会发现是教育，是环境，那个环境才会从小影响人的行为，或者是对某些东西的尊重。

都市酵母 每一个人都是城市里的酵母

TOPYS ：您提到的都市酵母计划，它是一个快闪计划还是以主题的方式被执行与被保留下来？

水越设计：都市酵母是在2006年1月11号提出来的。前身就是世界概念设计，一开始我们是从奥林匹克切入。我们思考北京奥运会产生那么多垃圾，这些垃圾要怎么处理。而从世界概念设计演变到都市酵母计划是有过程的，当时都是设计师在参与，猛然发现每个地方的事情是需要当地的人来参与，不能关起门来设计师做设计师的。

TOPYS ：为什么叫都市酵母？

水越设计：我们吃的面包，喝的养乐多，都有发酵。其实每一个人都是城市里的酵母，每个人都可以活化这个城市，每个人都具备这样的潜能，于是我们就提出每个人都是酵母的想法，我们希望他们参与一些事情改变这个城市，自然而然这个城市就会变成有魅力的,大家想在这里生活的、黏性高的城市。我们都市酵母计划超过十年，接触各行各业的人，影响范围从台湾的北部到南部，就是一直不断在努力推广这些。

最开始我们定的是5年计划，现在已经远远超过五年了。最初在信义诚品店启动，我们用新的想法去填充整栋大楼。第二年我们做了阳台计划，阳台就是你的居家空间跟公共关系中间的界面，就像公园、图书馆延伸你上班跟回家中的路程，其实都是中介，中介可以提供给民众哪种不一样的体验和思维，所以我们第二年就做了这个。

第三年做了黄色椅子计划，那张椅子必须要有它的情感的记忆点。这样就有了各式各样的椅子的创作集合在华山创意园，每张椅子都有一本它的相册。其中有一张椅子我到现在印象都很深，是一把破破烂烂的椅子，还是ikea买的椅子。上面有些涂鸦，相册本里面就写说，小时候她妈妈给了她一张椅子，现在她也要给她儿子一张椅子，所以他们一家人就带着这把椅子去游了五十几个地方，每一张照片都有那张椅子的出现，看了你就会觉得这张椅子好有感觉。

黄色椅子计划图片

你会看到台湾的很多公共家具都是不锈钢做的，防风抗雨，不会很快就坏掉，可是事实上街道家具的思考应该是让人跟人之间可以更近为前提去制造，就像以前很多人可以围坐在大树底下一起聊天。所以我们回到议题本身的核心，黄色椅子计划延续了三年，我们现在在做街道家具一样的思维，城市里面的东西其实是要整体思考，不是各做各的，对台北目前来说还是进行的比较困难，因为法规上规定结构就是要各司其职，很难统一起来。

再来就是大大小小的各式各样的活动，有包含食物，有包含这一条街怎么样去跟邻居认识，都市生态议题的探索，城市里面的硬体软体跟节庆等等，这些网站都可以查得到，我们的电子出版品有五十本，实体出版有十本书籍。

都市酵母计划书籍图片

设计日常：我们的思考要让消费者知道

TOPYS ：您如何看待日常设计这个部分，如何让设计跟我们的生活融入到一起？

水越设计：从生活和日常中找到设计的对话。我们前两年开始在台北市做大型活动，例如街角遇见设计，城市色彩分析，怎样从这样的色彩分析演变成教育，怎样培养小孩对色彩的敏感度，有点像我们在做设计，但是又同时介入设计教育。当设计师遇到这些人的时候，会有化学反应产生，不是设计师要改变他们，而是遇见之后一些情形的变化。

垃圾桶项目

另外我们还在做的一件事，是垃圾桶项目。如果你们在台北市看到比较新的垃圾桶，是我们两年前帮台北市政府做的，想法是做城市里的街道家具。我们整体企划包含清洁工的服装、扫具到垃圾桶。提倡清洁工其实不是城市最底层的工作人员，而是城市的清洁工程人员。一个城市维持他的干净需要很多工具，那么他们配备什么工具、识别系统就很重要。大家现在可以看到第一个环节的改变就是垃圾桶，今年年底还有他们的服装。他们搜集垃圾的方式很重要，现在可以很省力地完成这个过程，扫具也可以放在桶子里收纳的地方，服装包含了基本吸湿排汗的功能，如何防晒，我们用到了比较高阶职人穿的衣服。

（垃圾桶图、系列服装、收纳工具图）

还有一个案例是7-11。City-café算台湾很厉害的地方，他们的咖啡豆是来自世界六大产区，外地采买咖啡豆，根据台湾人的口味，配出咖啡豆的比例，然后在地烘焙，7天之内运输到各个7-11的City-café，通过咖啡烘焙豆再做出来，才是你拿到手上的那一杯。我们在做的事情就是让台湾人认知世界的咖啡豆，台湾民众以前觉得咖啡比不过茶，近年来因为City-café的推广，让台湾喝咖啡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喜欢。

如何创造经典设计，五十年之后还闪闪发亮

TOPYS：你认为好的设计思维是什么？

水越设计：当然就是不欺骗自己的心，我们其实好几次都是提了案又觉得有进步的空间，客户都没有要改我们都自己去提出说有一个进化版，所以只要东西能够在产出之前还有进步的可能，我们都会努力去追求这一点，所以我觉得就是要对自己诚实。当然可能很主观，大家对好的定义都不一样，我们是鼓励每个人去努力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越磨越亮，然后发光。所以我觉得好的设计思维，一个是不对自己说谎，第二个是你如何创造经典设计，五十年之后这个东西还闪闪发亮，或者透出微光，或者是影响到很多事情，我觉得这应该是每个设计师所追求的价值所在，如何做出经典的设计。

TOPYS：从平面设计开始，慢慢参与到环境艺术甚至工业设计和食品设计等等，在大陆被称作跨界或者转型。你是怎样去思考的？

水越设计：在台湾，要跟很多人说明我的工作都有点困难，有平面设计、工业设计邀约我去当评审，公园的建设也会找我，艺术的部分也会找我，有很多种面向，就像不同科系的同学都会来我们这边实习。这二十一年来，我们得到的设计我觉得不是表象型的包装，是内化和对话，可以产生站在不同角度的思考，有时候你站在大众，也要想到小众的思考点是什么，站在小众的思维又要去考虑跟大众的平衡点在哪里。不管是从公共部门角度或者私人企业角度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像我们谈企业面向的公众性这一点，现在不只是客户单赢的思考，我认为要三赢或四赢。双赢是客户赢你也赢，三赢是客户赢，你赢以及这个地方的居民赢，四赢甚至上升到了地球也赢，在四方都赢的局面下，我们会把这个东西推成更长的建设价值，大家都走在建设的路上，这条路会比较长久，对于文化上也是。我们现在选择的客户都会在考虑是不是四赢的关系，单赢我们是绝对不接受的。

TOPYS：二十年一路走下来，刚开始你们主要以设计团队为主，我能不能理解为民间的自发行动？后来是不是变成了对政府的倒逼？能不能谈谈这个变化的过程？

水越设计：现在我们才刚换新的政府，这一次选举就是一次特殊选举，不属于蓝也不属于绿，这就是民众意识的崛起，出于“我选人而不是选党”这样子的想法。你说的改变，我觉得是潜移默化的，要记录改变的瞬间真的是很难。像我再回溯到八年前人们有多么封闭，你一定不会相信那个只是八年前而已。我们开始用手机，开始有智能手机只是几年前的事情，随时可以上网的时间又是更短，可是我们已经如此习惯这样的事情。

TOPYS：你们现在正在做着哪些事情呢？

水越设计：现在楼下有13位来自不同大学不同专业的学生在水越设计实习，分别来自地球科学系，地理系，经济系，视传媒传，工业设计系等。我们一般会从100位主动报名的学生中挑出10-15位实习生，我们好奇过这些来自不同科系的学生为什么会主动申请水越设计的实习呢？我们试图思考这群年轻人他们平行串联及垂直串联的可能性，以及不同的思考刺激各个层面，世界的本身就不是由单一的族群去思考的，它是由各个族群去交融从而产生进步的空间，所以他们现在思考的题目包含：城市色彩的组成、环境美学的教育以及我们将在诚品做的一个平面设计展览，大家以为展览就是做平面海报，但对我们来说，是一天工作的一整个空间，我们把设计师带过去，在那边有设计的教育，来参观的人会参与到我们正在进行的设计当中， 8个小时内可以用设计产出什么，是那块空间的课题。

TOPYS：在挑选实习生上，除了兼顾到科系的跨度，专业的互补，对于人的特质有没有特别的要求？

水越设计：很多人看到我们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就会想我们有多少人，其实我们公司不会超过10人。很多人就又问我们的时间是怎么运用，时间的平衡、心态的平衡都要去考量进来，包含我们做事情的要求点是什么。就像我们提案，我们绝对不提我们不喜欢的案子，所以我们觉得最棒的提案就是只提一个，没有别的选择。

每年我们都会订我们前进的计划，大家还有些目标，这个目标不是养活大家，而是在于到底要成就什么。至于实习生，对我们来说是再年轻一次的过程。不跟年轻人在一起心态就会老化，包含一些术语就开始听不懂，实习生对我们来说是年轻化的过程，同时也是让我们重新检视一次。有些想法真的是需要激荡，实习生对我们来讲不光是我们在教会他们，他们也在教会着我们，怎么样去思考。

TOPYS：对于大陆城市你有什么看法？

水越设计：上次去北京还蛮遗憾的，它旧的城墙被拆了做了新的建设，我觉得那是回不去的，一旦拆了就回不去。我们一个人一辈子也就不到一百年，而这些地方远比我们的生命来得长，敲掉老的，全部建新的，那很多历史的东西就都会不见，我觉得这是很可惜的。

大陆给我的感觉是很平，很快，我喜欢一些大陆的市集，它让我想到城市的构建初衷，一开始是由市集开始的，人会在市集里找到生活，现在台北的百货的泛滥，我们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百货公司。但市集是一个月或者一个礼拜一次，那种热闹会使你觉得是活着的，有生命感，有人就在市井里帮人们剃头，那个也是现在我看一个城市最独特的魅力、不一样的地方，它展现这个城市的生命力到底在哪，而不是很多LV、PRADA，到处都可以看到的连锁店。如果台北市你要看到这些东西，我会建议你们去菜市场，你会觉得那些人是活生生的人，去办公室是看不到的。

我现在很有兴趣观察世界上的某些地方，他们对世界讯息没有那么敏锐，像巴厘岛，会觉得他们的时间好像停留在某一个时期，他们的人民追求的生命价值跟我们是很不一样的，这是我觉得有趣的地方，这个世界，如何制造多元性的价值，而不是单一价值。多元性的价值会让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发展，而不是单一的面向，台湾已经在这几年慢慢转向多元，这是很好的事情。

编后记

用旧的电脑，坏掉的吸尘器，不能工作的冰箱……这一类工业产品该如何处理，似乎从来没有人过问，我们居住的城市就像是一间大商场，只要有和标价一样的预算，分分钟换一台新产品，然而我们的街道，我们的邻居，我们的生活，却并没有被重视，水越设计不会带给你国际大公司惯有的从上而下的扑面气势，却能让你记住每一次他们与城市生活发生的连接。

让我们再次感受一下水越设计——成立于1994年，他们每天至少大笑一小时，步调早实际时程半年，每个礼拜提出50个新点子，他们不只是设计师，也是生活家冒险王，城市人交流想法的集中地，是最疯狂有趣同时善尽社会责任的团队。